百惗

【十四】

一觉睡醒就灵魂互换，本是一件常理无法解释、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，但老天爷向来不按常理出牌，这种百里挑一千百年难遇的窒息骚操作，好死不死的偏偏让大梁一把手和二把手给碰上了。

刚开始的时候，成为萧歆的萧庭生食不下咽、坐卧难安，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去。并不知道真相的太医院对于这种突发状况，可谓是熬秃了头，没过多久宫中就流言四起，说是皇帝陛下就要病入膏肓了，直接吓坏了长林府某伪王爷。

然而形容憔悴的真正原因，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。

老王爷无奈表示，只不过是因为变数来的太突然，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，再加上令人难以启齿的认床，睡不好也就没胃口而已，等自己适应了，照样吃嘛嘛香。

好就好在灵魂互换的两个人彼此熟悉，都是老萧家的人，没有闹出什么大的乱子来。

在想明白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层之后，萧平章和萧平旌的态度就从最初的难以接受，变成了“反正都是要供着的主，怎么换都惹不起”，情绪相对稳定，反正就是认命了。

萧平章这次进宫，话都没多说一句呢，萧歆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。那一瞬间，萧歆反而松了口气，原来这一刻的到来是这么平静，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心动魄。

“平章……”

萧歆叹了口气，然后放下手中被攥出褶的奏折，默默起身离开龙案，缓步过去扶起萧平章。

“好孩子，来，快起来。”

萧歆淡淡含笑，一双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个最让自己骄傲的孩子，只是一个恍惚，竟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
其实也不必多说什么，萧歆伸手拍拍萧平章肩膀。

熟悉的感觉直戳心底，萧平章瞬间感受到深沉的父爱，在确定自己真的没有认错后，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。

“父王。”

萧平章笑着，更加坚定的唤了一声。

萧歆知道他这些日子过得不容易，看着竟连发际线也退了一些，顿时觉得萧平旌又该挨顿揍了。

既然谁是谁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了，也就无需再顾忌什么，萧歆打心眼里心疼长子的操劳，话不多说，直接伸手给了萧平章一个抱抱。

我，萧平章，重新激活父爱。

……

每个人生下来，都会有一段天真无邪的童年，以及一段猫狗都嫌、不忍直视的童年经历。俗称黑历史。

在萧平章还很小的时候，他就喜欢迈着小短腿跟在萧庭生后面走出走进。

尽管萧庭生军务繁忙，大多数时候都不在金陵，但只要他回到府中，身后就会立马多出一条小尾巴来，那时就连武靖爷和太子萧歆，都曾以此来打趣过萧庭生。

这一大一小、一前一后两个身影，穿梭在长林王府的后院书房主屋和演武场之间，成为府内一道独特的风景。尤其是萧平章因为腿太短，完全跟不上萧庭生脚步的时候，他就会往前小跑几步，而萧庭生也故意慢几步，全程没有一句废话，画面即喜感又温馨。

后来萧平章逐渐长大，有了自己的想法，就没有再像小时候一样成天跟着萧庭生四处溜达了。

也是等到成熟稳重了之后，面对老父亲隐藏的死宅属性，萧平章沉下心来认真思考，这才猛然意识到，原来那时候萧庭生是故意溜他，才会乐此不疲的绕着院子来回闲逛。

不忙军务的父王，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，知道他肯定会无聊，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聊。可怜那时候自己一心想着，父王每天要走这么多路真是辛苦，等自己快些长大，就能为父王分担重任了。

难怪平旌总是背地里称父王是老狐狸……

看透自家老父亲死宅傲娇又腹黑的本质后，萧平章突然明白了萧平旌的感受，同时也松了口气。

好在后来萧平旌出生了，并且无可挽回的成为了萧庭生的快乐源泉。

看着重蹈自己覆辙，总是迈着小短腿追赶父王的小娃娃，此刻已经“脱离苦海”的萧平章一边沉痛的为弟弟担忧，转头又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先进思想，无比快乐的晋升成为父王心头第一位。从此，被偏爱的有恃无恐。

承担父兄双倍快乐的萧平旌，眼泪都下来了。

“这么想想，平旌也太不容易了。”

萧平旌和伪萧庭生一左一右坐在主屋外的台阶上，两个人在等待萧平章回来的过程中，提及了这些童年往事，萧庭生如实评价道。

所谓老爹不疼，还有叔叔关爱，虽然这位亲切的叔叔此刻正顶着自家老爹的脸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子违和感，但萧平旌还是被狠狠感动了一把。

是啊，能长这么大，真是太不容易了。